狗

可能是母乳喂养太久的原因

我到4岁才能咿呀咿呀的开口说话

每当从父亲肩头爬下来的时候

总是被他的大手一把捉住

把长满胡茬的脸贴在我的屁股上咬上一口

疼的我胡奔乱叫

昏睡的大黑狗摇头晃脑的跑过来

在我的身边添鞋抵腿

我就乘势挣脱父亲

三两奔跑到远处横眉冷对地喊：你比狗喊讨厌！

然后和大黑狗一起到外面撒野

我上树事他静静尊在树下

我下河时他静静爬在河边

每当他仰起头

那是我不能言语的眼神

6岁上学后

我还不能熟练的和同学说话

记忆里

去学校那条老路上

麦田像信仰一样还清晰可见

每当我到校门口回头

大黑总是远远的站在那儿

四五年来风雨无阻

那是我不能言语的眼神

初中有一天

在报纸的缝隙里

我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这惊喜让我忘记了与人交流的困恼

我把压岁钱全都邮寄了出去

换来了各种各样的武功秘籍

放学后躲在无人知的角落里企图飞檐走壁

苦练数百日竟然无奇迹

大黑在一边走来又走去

弄脏了百思不得其解的秘籍

他抖了抖身躯回头看我

那是我不能言语的眼神

进城前

我还不能流利的说普通话

亚爷教了我一个躲避交流的法儿

你要让别人不轻易接近你

你就高冷到让所有人比你低

亚爷和大黑倚在青树下头

亚爷吹出得青烟漂在青树的上头

我拙劣的演完了这段记忆

大黑凝视这树的影

那是我不能言语的眼神

成人后

我知道了油盐茶果的价钱

还鼓足劲学一口气学了日语、英语和西班牙语

我终于能像普通人一样聊谈

偶尔还能试着畅所欲言

把寂静年代里看过的千百本书里的观点

恬不知耻的说成了自己的版权

在一个又一个没有大黑的日子里

向项羽得势后，时空交错里乌江论剑

在没有大黑的日子里

差点把牛吹上了天

我低头在世人匆匆的得失里注目

那是大黑不能言语的眼神

20年后

我突然想起了死了的那条大黑狗

对着镜子

我看到了大黑的脸

那是我不能言语的眼神

方明胡写于2016年1104